2019年5月8日 星期三

【 拾佰仟萬--紅樓詩社第四屆出版贊助計畫徵件辦法 】

一、    贊助對象:
擬於台灣出版之個人原創文學作品,文稿已全數完成並尚未出版者,均可提案申請。(每人限投稿一件作品)

二、    贊助金額:1名,新台幣十萬元整(含稅金)。

三、    報名時間:201941日起,至531日止。
徵稿期限兩個月,期限內收滿30件當日旋即於各徵件平台公告停止收件,逾時未滿30件亦不再延長期限。以郵戳為憑,逾期恕不受理徵件截止後即進入評審階段,不得無故退賽。

四、      報名方式:

1.        備審資料:

      -下載並填寫報名表,附上所屬國籍之身分證明影本,非中華民國國民可以護照或居留證替代。

   -投稿稿件需有書名,並附上A4大小書籍大綱一張。

   -參選稿件封面及內文請勿書寫作者姓名,亦不得加註任何記號,以維護審查公正。稿件不限字數、篇幅、題材及文類,紙張大小、印刷、排版、圖片編排亦無限制,唯須自行評估能出版成冊之份量。

    -上述資料均須準備電子檔(WORD檔以及未鎖碼PDF)及紙本備審。

2.        電子備審資料請寄至紅樓詩社電子信箱info@crimson-hall.com。信件主旨請列明「2019紅樓詩社出版贊助計畫投稿_作者名/書名」。作者名可以是本名或者筆名。

3.        紙本資料含報名表1份,書籍大綱及紙本稿件一式5份,掛號郵寄或親送至「台北市文山區羅斯福路五段9281 紅樓詩社 收」,並於包裹封面註明「2019紅樓詩社出版贊助計畫投稿、作者名及聯絡電話」。

4.        成上述報名步驟後,收到本社寄發之確認信,即報名成功。

五、      評選方式及計畫說明:

1.      將邀請專業評審及學生評審共同評選,經初選、決選,最終選出一件優勝作品予以贊助。

2.      初選將於8月初選出六位參賽者進入決選並通知,入選者均須配合參與一次本社主辦之公開分享會。預定於817()824()下午舉辦兩場公開分享會,入選者需現場介紹投稿作品、創作理念,並參與會後問答。分享會全程將錄音紀錄,以利評審於決審會議評選作品。

3.      決審會議後,贊助結果將於10月公布於紅樓詩社FB。並擇日公告決審會議紀錄。

六、      注意事項:


1.       獲贊助者應與本社簽訂贊助合約,並自行尋覓出版社簽約後,始撥付第一期贊助金9萬元。


2.      獲選作品應於得獎公告後一年內出版,作品版權頁及新書發表會之相關所有宣傳均應明確標示本社為贊助者,並無償回贈五份實體作品。將撥付第二期贊助金1萬元。

3.      得獎作品之作者享有著作人格權及著作財產權,並同意授權社團法人臺北市紅樓詩社於該著作之著作存續期間,有在任何地區、任何時間利用該著作之權利。如上網節錄刊載、有聲節目、刊登書報雜誌、朗誦活動等推廣使用,包含對該作品之重製、公開發表、轉載、統計、學術研究及改編等用途。著作人不得撤銷此項授權,且紅樓詩社不需因此另外支付任何費用

4.      獲贊助作品若有抄襲情事,一律取消獲獎資格、追回全額贊助金並公布姓名及違規情事。且當事人須為侵犯著作權之行為承擔相關責任,包括但不限於賠償本社因此所受之所有損害及損失。

5.      未獲選之參賽作品及資料請自留底稿,恕不寄回稿件,亦不另行通知落選。

6.      對本辦法有任何疑問,請寄信至info@crimson-hall.com詢問。 

    ◎ 下載報名表及相關附件:https://reurl.cc/2za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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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設計:陳俐涵


2019年5月7日 星期二

2018年紅樓詩社第三屆出版贊助計畫決審會議文字記錄( 下半場)

2018年紅樓詩社第三屆出版贊助計畫決審會議文字記錄( 下半場)

● 會議時間:2018年9月23日(下午2時)

● 會議地點:東方主義有限公司B1(台北市大安區安東街44號)

● 出席評審:瞿欣怡、詹正德、黃暐婷、曹馭博、夏河靜、徐培瑄、何恭樂、吳沇慈(按姓氏筆劃排序)


● 工作人員:林子弘、張至寧、涂家瑜


(中場休息結束)

張至寧:那等一下30分鐘討論時間到了我會再提醒大家,到時候我們就要進行投票。那投票的方式就是請大家在小紙條上面幫我寫上你的名字,然後請給最喜歡的作品6分,其次是5分,依序是6、5、4、3、2、1,這樣子。

夏河靜:那可以給同分嗎?

林子弘:嗯⋯⋯我們往年是都有說請盡可能區分出6個,當然還是會有評審很想要給同分⋯⋯

張至寧:可能你寫同分的話,我們要花點時間跟你確認⋯⋯請大家都還是盡可能做區分。

林子弘:不過我們現在還是先從討論開始吧。


瞿欣怡:好,那我可以先講嗎?我想要修正一下剛剛講到關於德尉的部份,我講的有點太嚴厲了。我的意思是說,其實他的詩集我很喜歡,而且我一開始我對這個概念非常的期待,然後他在第一輪就已經是被我選進來的,所以我是喜歡他的東西的。像是剛才河靜講的那兩首也是我有貼 note的,我非常喜歡的是〈傲嬌〉跟23頁的〈伴侶〉,這兩個我都非常的喜歡。但是我覺得可能會讓我感到失望的是後三分之一,我會覺得他的意圖很強大,但是這個意圖是一個非常不好操作的意圖,然後我自己的寫作題目跟我認識很多人都在寫性別,所以,我才會對他期待特別高,然後我也更知道這個議題有多麼不好寫。所以我認為前三分之二確實是好的作品,但是後三分之一包括幾首長詩我就覺得是還不夠好的,這是非常可惜的地方。但是我並不是說這個主題或這本詩集我不喜歡,事實上從第一輪初選到第二輪決選,我本來想像中它可能是我可以出版的書籍,但是我第二次再回去讀的時候,就覺得可能離出版還有一點距離。所以他才會被我排到第三或第四,大概跟《最醜的時光》並列第三這樣子。對,所以其實要小小的說明一下。


曹馭博:我同意欣怡的想法。有時候在文字裡表達議題真的是很大的挑戰,不管是評審還是作者本身。在閱讀過初審與決審的作品後我有一個建議,我希望投稿的詩人們在編排作品集時,不一定要先想出一個完整的主題,但可以先有一個概念再去慢慢編排詩作。不管是哪個評審階段,我都常讀到概念性飄散的作品集,這些投稿者可能單純把某一時期的詩歌作品蒐集起來,最後在給予某個不太相干的想法成為主題。這種方式不是不行,但這很容易讓讀者感到厭煩,也失去了出版「一本書」的意義,思索概念的過程或許也是與讀者溝通的一種方式。
  《秘密泳池》,《瘟疫書》與《最醜的時光》應該都是第一次出版,所以我在看第一次出版的詩集,我會特別去看看他們風格的可能性,《瘟疫書》就如同大家的想法,比較像是近年來在抒解自己,紓解情緒上的作品,但我覺得這種紓解也相當不錯,因為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在這個時代就是不停在遭遇到這些事情,以我的觀點來看,我這個年紀左右的人,可能會很喜歡《瘟疫書》。然後《秘密泳池》我覺得是這6本詩集裡頭最抒情的一本,我願意常讀。然後《最醜的時光》,我想我剛剛聽完一輪,我還是維持我的評價,我覺得他作品的敘述還是大於情節推動,我覺得非常可惜。我很喜歡《秋天的支流》的風格與語言,但我覺得這個是畢竟是一本書,還是必須有其完整。至於《野狗與青空》我應該還是會給他第1名,因為我覺得台灣缺這個詩,台灣需要有這本詩集出版,我覺得不讓他出版很可惜。



詹正德:我補充一下,就是德尉的《女孩子》這本詩集,我覺得我在分享會現場有接收到一個訊息,我想大家應該也都知道,我是再提醒一下,我覺得他的內容有改。

瞿欣怡:啊,對。

詹正德:發表會的時候有改。

夏河靜:對。

詹正德:嗯⋯⋯對我來講,我既然站在評審的位置⋯⋯如果身為讀者我覺得非常好、無妨,可是對評審來講,我就覺得不公平,所以我覺得這一點對我來說是有一點扣分的,就是說我沒有辦法用你後來新的內容作評選,我還是只能看你原來投的那個,對,那我覺得這個東西可能還比那個排版亂七八糟還要更嚴重。好,那我也會覺得排版再怎麼亂七八糟,問題是這就不是最後出版的東西,我們評審就是看內容,覺得那個內容夠不夠,值不值,夠不夠資格或怎樣,我覺得不在於說我拿什麼東西來投稿,那個排版就是如此。所以我比較不傾向用排版⋯⋯那如果要講排版,這本(《野狗與青空》)最完整,那它就是可以在這一方面得到最高分,但是我覺得這個對我來講不構成,你就算排那麼好,我也不一定因為你弄得很好我就給你高分,那你弄得亂七八糟,我也不會認為說,你沒誠意或怎樣,我不這樣認為,而是說那個是下一個層次了,如果他內容真的夠,然後拿到出版贊助了,那做編輯的就是把那個內容排出來。我也不覺得說裡面有小品文就好像摻雜了什麼,那重點我們評的不是詩獎,只是剛好6本都是以詩為主,反而這本(《秋天的支流》)它就是會有小品文、有詩集,它內容拿出來很雜,可是如果我們覺得那個內容水準不夠,那未來如果他真的得到贊助了,那出版的時候她必然會有所調整與考量。我覺得就是這樣子,大概如此。



瞿欣怡:我可以補充嗎?我覺得重點不是排版的問題,因為排版是可以克服的,而且它確實不是評審的考量。因為我非常喜歡《秋天的支流》的文字,我覺得它在我心目中跟《野狗與青空》是並列。而且就出版來說我們剛剛私下有討論,我在出版詩集的時候我不會去想它好不好賣,其實《最醜的時光》可能是最好賣,《女孩子》也最好賣,但是我可能會出《野狗與青空》跟《秋天的支流》,因為我覺得這是有意義的,就是一個這麼纖細的女詩人寫了這麼好的東西,跟一個很有宇宙觀的詩集。但是我覺得《秋天的支流》讓我感到最困惑的地方是,它裡面甚至交雜了她寫給祖母的信,我看到的時候其實有點覺得她不用放那麼多東西進來。所以我覺得我質疑的倒不是她的排版,我比較質疑的是她到底用什麼標準把這些東西放在一起。因為我非常喜歡她的東西,真的非常喜歡,但是⋯⋯所以我那天分享會才會特別問她說「妳是刻意的嗎?還是妳有什麼想法嗎?」,我希望她有一個說明的機會,雖然我覺得這些其實都是很小的問題。但是,比如說放了寫給朋友的信,但你也不知道它其實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篇章,然後她明明在做一些電影的記事,或是北歐的書寫,但是卻突然出現了這個東西⋯⋯我就會覺得這樣非常的可惜。雖然後端的編輯都可以改變這一切,但是我們現在如果就所有寄來的文本來討論的話,我會覺得「她為什麼把這篇文章放在那裡」,或是「她為什麼要寄這麼多篇來」,這些事情就變成非常的重要。


詹正德:那我問一下主辦單位,我記得去年最後獲選得獎的那一位,王善,我今天剛好看到他的書出來(《假塑膠花》),可是他的書也跟當初投進來參與評選的內容、連名字都不一樣了啊?

林子弘:嗯,這個可以稍微說明一下。就是他去年投的那一本短篇小說集,他投來的時候書名叫《黑色溫柔》,然後裡頭有四篇小說,就是〈貓間失格〉、〈屍咬〉、〈路燈女孩〉,還有〈假塑膠花〉,其實他原本的書名不是其中一篇的篇名。那他當然有試著去做解釋,但是現在他出的這本《假塑膠花》,就是用最後那一篇的篇名當做書名,內容其實是一樣的。

詹正德:是,我要問的是說,主辦單位有沒有一個規定,就是你投來的作品,那如果得獎了,最後給你補助⋯⋯

林子弘:嗯,我們的辦法裡頭其實是沒有那麼多的規定⋯⋯我們就只是說,你出版,然後我們唯一的要求是一年之內⋯⋯

詹正德:要出版?

林子弘:有簽約就可以了。一年之內他有跟出版社簽約,或者是你自己沒有找出版社,你要獨立出版,那你就要把書做出來。

詹正德:那你們會容許一個情況嗎?就是得獎了,結果最後出來的書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內容不是得獎時投來的?

林子弘:我們當然不希望這樣的情況。

詹正德:沒有這樣的規定?

林子弘:我們容許他可以在跟出版社或出版公司都好好的討論之後做修改,這樣是可以的。

詹正德:對啊,所以是要問一下。

林子弘:但他技術上真的可以,我們不會禁止他。


徐培瑄:但我覺得把這個東西放在技術問題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首先,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出版計畫,所以如果你完全沒有思考到他要出版這件事情,然後你就想說「喔那我之後再來做編排」是個很詭異的事情。然後再來是,就我自己個人價值觀有點詭異,就是我覺得形式跟內容是不可分割的東西,所以當然,你今天把排版排成這個樣子,我當然不是說排版的人絕對要很完美之類的,可是⋯⋯我沒有二場分享會都來,我有來第二場,那⋯⋯怎麼講,這邊有個提問是「你對於這個出版有什麼樣的想法?」。那我自己個人的認知就是,顯然紅樓詩社這個單位,也會希望你對於這個作品的出版是有一定程度的想法的。所以後面的編輯上可以做多大的調動都好,至少你要在這投稿作品出來的時候,讓我們看到一個很單純的架構,不然的話為什麼大家要分輯一、輯二、輯三?然後,包括剛剛大家在討論《秘密泳池》的時候,你也會想說「喔我覺得可以找哪一個繪師(或繪者)」或什麼的,我覺得那都是對於作品的想像。那《秋天的支流》你當然可以說它的排版,不應該是一個我們評斷的⋯⋯,可是我認為當你的排版排成這個樣子的時候,就算不討論形式上好了,實質上我們評審在閱讀、在給分也會造成困擾。而且應該也要被考慮到的事情是,會不會因為這個形式上的困難,而造成這個作品我們在給分時,某個程度上沒有辦法給予很完全的公正,或是就這個作品本身評分。我覺得你當然可以說,理想狀態下我們就應該要改觀念,它應該就是一個很漂亮的作品,我們不要討論形式,我們討論它的內容。但是實質上不太可能,因為我們大家都會覺得很難讀,那這個已經造成實務上的困擾,而不是像今天例如說《瘟疫書》,它有些概念不夠,有些可能說「妖」的概念或者是什麼概念不夠,那我們可以討論說,他要怎麼樣子重新的列他的輯數或是什麼,那這個東西相比之下就是個小問題。當然如果是用我第一次那種閱讀的方式,隨便挑一篇出來看,我當然會覺得它是很好的詩集,我初選的時候應該會把它放在比較前面的位置,可是做為一個拿在手上的紙本來看,我覺得它還是讓我造成很大的苦惱。

林子弘:嗯,那我可以再補充說明一下,就是王善那本書其實去年決選結果出來之後,為了出版上的考量,連我們自己都苦勸他多做一些修改,因為他的那篇〈假塑膠花〉實在是閱讀上太困難,但是想必他是非常堅持吧,所以最後他的書出來之後,我發現他還真的很堅持他的作品,他幾乎沒有做修改。所以其實回應剛才詹正德老師說的,那本書除了書名換了之外裡頭還真沒有修,好啦,有一個東西修改,他錯字超多,那些錯字一定要改。那其實去年在評審之間他那本書就造成評審間很大的爭議,這是今年比較不會出現的狀況,因為今年六個都是詩集,前兩年其實都是不同文類被混在一起,那個在評審上難度會高很多。然後去年其實有一個議題今年都沒聽到,那議題就是出版贊助到底目的是什麼?也是在評審會議有人一直在問我們。紅樓詩社你們要做這個出版贊助,到底是要贊助什麼樣的作品,我們是要贊助一個寫的最好的,還是要贊助一個最需要補助的?

夏河靜:我想回應一下,因為我還是會回到原點,如果說是贊助一個作品出版,那我可能不會再用有沒有市場去考量,因為我畢竟贊助他,我會回到創作本身,因為有些人他就是想要寫什麼,可是他那東西可能沒有一家出版社願意,那他要嘛就自己出書,那要嘛他就是投各項計畫拿到贊助。我覺得對我來說,還是回到如果我們選了這個東西,很有可能他不是最好,可是我覺得他很有潛力,然後我想要給他一個機會。也不是給他機會,而是就讓他有去實現他可以出版他自己想寫的東西的一個機會,對。

林子弘:對,所以去年有評審問,那其實第一屆的時候也有同樣問題提出來。那去年我們給評審回應是,我們一開始想要做這出版贊助的想法就是,我們都很尊重評審的決議,但是其實我們一開始的原意就是,我們會私心覺得,如果這個書,他是應該要被出版的,然後可以投出去的。但是我不會把這個當做是唯一的標準,就是你覺得這個是比較好的,因為他work harder、better所以就要給他,這也是我們可以的。所以去年的評審其實就分成兩派,然後最後顯然獲勝的是認為說,因為這一本小說如果他沒拿到贊助,應該就不會出,然後覺得說另外一個就算沒拿到贊助,他應該也會出。最後投票的意向確實有因此而改變。但是我們不會說這是唯一的標準,所以確實啊,像第一屆其實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因為第一屆投出來入圍的六本更雜,而且那是六本種類都不一樣,那個時候第一屆入圍我是評審,然後我是投一本電影評論集,因為我覺得他沒拿到補助絕對沒辦法出,我自己的話我會傾向那樣子的一個標準去看。但是大家的想法還是會有不一樣,所以我們在邀評審的時候,你看我們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做很同質性很高的評審圈,所以我們還會分學生跟非學生,然後今年雖然沒有很明顯的區分,大家也可以發現其實因為我們一開始沒有預設來的文種會是什麼,最後入圍會六個都是詩,真的是天大的巧合,事實上各位投出來的差別還滿大的。這六本只是正好加總之後最高分的六本,那我們其實一直想要維持多元的不同意見,大家最後再統合。所以最後還是一樣,就是等於沒回答到你要的,真抱歉,就是我可以提醒一下,在某個程度上我們也不會認為說「因為這本書是需要被支持的所以我才支持他」的這種想法是不可以的。對,我們其實也會支持這樣子的想法。 


詹正德:其實就是只要評審共識決,認為用這種理由推出是OK的,就評審負那個責任。

徐培瑄:評審也不需要共識決,反正就是投出來長那樣就那樣。

曹馭博:那如果主辦單位跟我們要補助那個最可憐的,很容易一堆妖魔鬼怪就跑過來⋯⋯

夏河靜:我覺得不是可憐的問題,我覺得還是在,就是譬如說出版贊助,那他的創作本身,也有可能很多人跟他有連結,或是根本他就是個人創作的東西,可是他就是可以出版,就是我覺得這個還是回到他本身的部份。

瞿欣怡:回到作品本身吧。


夏河靜:對,就是不管他很個人主義還是怎樣,他想寫他怎樣,或是他的是很平易近人然後產生出很多的連結,我覺得都可以,就是看在你心目中你覺得就是想贊成他出版的。然後我要補充一下,剛剛回應《秋天的支流》就是,對啊就其實她的東西也算數一數二,可是還是一樣,她的不是形式問題,她腦中的那個流動不是別人要負責,她必須要讓我們看到她腦中在想什麼,而不是倉促的全部放在一起,我覺得是有點不負責任。即使它各篇各自看都是非常好的傑作,可是它的流動⋯⋯因為這不是創作補助,這是一個出版補助,至少你的理念要有,然後至於形式那些就再說了,因為也有可能最後要出版你的書的編輯,也要求做變動,那可能就像子弘說的(《假塑膠花》),他的內容他還是堅持不改,那代表他已經有他規劃好的,可是《秋天的支流》我看不到,我看不到他堅持的東西,我反倒是覺得他可能就是把他的一些傑作全部丟給我們,那我覺得我沒有必要負責她腦中創作的一個全貌,她文字很好,可是我不會選它。然後我對《野狗與青空》有點意見,因為這種後現代的東西實在看太多了。


曹馭博:我認為那個不叫後現代⋯⋯

夏河靜:等一下,對不起,因為我想我就先補充完,然後你再提。

曹馭博:好。

夏河靜:不好意思。因為這個東西,我可以理解到大概一個推論,我自己猜,因為他之前的經歷都是在接觸社會議題,然後他的《小寧》創作計畫就是完全是他想要討論一個社會的議題,然後他長期接觸,他可能用詩的方式,因為他寫報導的東西,我自己想,跟他的經歷有關,他說他搬到台東,然後那時候我才明瞭他為什麼可以刻意寫出跟他經歷完全不相干的東西,也就是我那時候分享會有問他,就是因為一般⋯⋯他說他是同步進行,就是一個是很報導的東西,然後一個是這個純粹的他個人的世界。那我自己覺得這個可能是他的一個喘息,包括他說他已經暫時沒有做媒體記者這部份,我個人覺得這是他的一個喘息的世界,那這個世界可能很美,因為他搬到台東,然後他有一些對於大自然跟他個人心理沉澱的一些東西,嗯可是⋯⋯因為每個人主觀性,那我就是沒有連結,因為我覺得他太刻意把太美麗的文字放在一起,然後我感受不到。
  那再講一下,如果說出版贊助的話,我還在想,所以我剛才還在問同分的部份⋯⋯因為《瘟疫書》其實我要講一下,其實它的流動有想好,就是包括它的結尾跟開始,所以我在讀的時候是一下就很順暢的讀完。然後我特別要講一下,她應該就是一個在城市的年輕女孩,所以我那時候分享會有特別問她,〈一生逃亡〉這首詩她怎麼寫的,就是她告訴我是情詩,我其實嚇了一跳。因為其實如果一個創作作品不管是文學或是電影或者是畫,如果不用去說明他為什麼要寫這個,可是去引起你不同的人生經驗的聯想,我覺得是還滿成功的,當然我不喜歡他括號裡面的那個東西。可是,這一首詩其實我那時候讀了好幾次,因為其實它讓我想到,我在達蘭薩拉遇到流亡藏人的一些經歷,然後我非常的驚訝因為對她來說是首情詩,可是對我或者是對某一些族群的人她寫出了他們的想法,那我覺得這個是藝術本身要超越的東西,就是可能它是串起每個人完全不相同的人生經歷,可是它可以挑動你去想,想那個中間共同的東西。
  然後我要講德尉詩集(《女孩子》),其實他在分享會上已經非常的有計畫,他已經把他整個出版形式全部想好,我也可以感受到他的企圖心,他就是要做這件事,然後就是覺得從一而終,我就是要寫這個,包括他以前的作品。然後我其實很喜歡他的分類,就是他是「七日」,因為我會想尤其他第一日是提到上帝,其實會讓我想到就是那個就是七日好像什麼「造人」吧,可是其實在基督教裡面對同性的這個東西⋯⋯然後我會覺得他是刻意的,而且寫的非常的明白,然後我跟在場有人一樣,就是前面我很喜歡,可是可能他如果勢必出版,我覺得他可能要再想一下要刪掉某些詩,因為真的太自我碎念了,就是已經有一些到了不太像詩集⋯⋯然後再來,《最醜的時光》也是在我的考慮之內,因為我會在想,如果不認識,我也會去想他出版後造成的連結,那他的文字是可以引起共鳴的,因為他在講的東西,就是像我們一些日常生活或是關於家庭的部份,那這是在我的考慮,因為畢竟出版一本書,然後你要造成什麼樣的一個漣漪吧。我覺得那個也是很重要的東西,《秘密泳池》我覺得這位就是她跟《瘟疫書》的這兩位作者,我覺得她們很有潛力,她們可以再繼續創作,可是我可能也會考慮到一些⋯⋯就是這次她們投稿這兩本書,都是一半一半,就是成熟度還沒有那麼足夠。


曹馭博:對不起,因為我剛才有一點激動,我向你道歉。你剛剛講述《野狗與青空》之後,我慢慢能了解你的意思了。第一,你講喘息的世界與主觀性,《野狗與青空》的內容就是一個主觀世界的變化,所以我們可以發現裡頭很多意象的變化是相當有創意的,比如說105頁「牡蠣中的孩子,只剩空殼的流星」,作者把牡蠣這個形象轉換成流星,當牡蠣剔除之後只剩空殼的邏輯,原本包覆我們的世界變成一個空殼,這就是作者所「觀察」到的世界。所以你認為的刻意是什麼?因為你有提到兩次刻意,是認為作者美麗的比喻是一種刻意嗎?我想再多瞭解你的想法。


徐培瑄:嗯,我覺得如果你要問問題的話,我還是先在這邊打個岔。反正也是講德尉的《女孩子》這本詩集,我個人是覺得,根據我對性別議題的瞭解,我認為這個東西它會不會做到大家都同意裡面的說法,是另一個現實的問題,因為跨性別它不好寫,然後跨性別面臨的困難,我覺得跟其他的、不論是同志也好或者是其他人,他的困難比同志再更龐大一點,然後詩這個形式,他所用的那個意象,是我很擔憂的。就像我剛剛在前十五分鐘的時候講的,我覺得他鞏固了一些意象,然後這些東西讓我滿憂慮的,因為詩他本身就是一個意象性的東西,然後你又用了某一些大家公認的女性的意象在詩裡,我覺得會放大那個概念,所以我個人是比較擔心這個部份,所以我可能在我自己的排名,還是沒有辦法給他很高分,當然我對於他的⋯⋯因為我分享會那天沒有來,我後來有看記錄跟聽錄影,我對他對於出版的意圖跟想要出版的東西,我是很尊重的,就是我覺得你有個很想要出版的意圖是非常好的,然後這個詩集也是非常的有意圖性,我覺得本身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因為這個很棒的事情,就覺得這本詩集是OK的、是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的,尤其是在處理性別這個很可怕的議題上,因為性別的議題真的很容易開始吵架,雖然吵架不代表不好,可是我會很擔心他寫的東西會不會是,會掩蓋另一些人的,就這樣子,對。


詹正德:各位我先有個程序的問題,就是大家對於每一個作品各抒己見是前面一段的時間,這一段應該是大家討論,所以我覺得他的問題應該要得到討論跟回答。

夏河靜:可以再重複一次提問?

曹馭博:好的,河靜剛才有提到兩次,說《野狗與青空》刻意把美麗的文字放在一起,我想理解一下那個刻意的點是?你可不可以再多說一點?

徐培瑄:就是怎樣對河靜來說是刻意?

曹馭博:對,這個我很好奇。我先講我的說法好了,這本詩集有一個我認為不是缺點的缺點:有些讀者會不習慣這種書寫的方式,也許是因為我們習慣讀的詩歌都是詞性與詞意一致,線性投射的詩。又比如說,我這首詩的抒情是寫海的相關,那我的意象群就要跟海有關連,不能突然有沙漠或巨石,不然我們會摒棄這種不一致的東西,但《野狗與青空》裡頭的詩,裏頭的意象很多都是意義一致的,他的意象一直在抽換,但他在抽換的時候不但相互暗示,且出現一個嶄新的邏輯,最後營造出新的世界,我覺得這個是我在閱讀臺灣的詩集的時候,比較少看到的東西。這可能是小缺點,可是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優點。所以我不知道我這個想法可不可以呼應到你所說的刻意裡面的觀點?

夏河靜:那你是問我?

曹馭博:就是想再多聽聽你覺得刻意的?

徐培瑄:就是你對於刻意的定義是什麼?

夏河靜:嗯⋯⋯好,因為詩這個東西我覺得本身是很主觀的,然後在我閱讀的詩裡面,譬如說拉美地區的詩他們也很魔幻,他也是把各種各式不同的詞放在一起,可是他營造出一個形象,可是對於我來說,他還在試,就是《野狗與青空》的作者他還在嘗試,所以對我來說那刻意的部份,可能如果他要寫成像歐洲或是那種國外詩人,就是那樣子的東西,他還在⋯⋯我覺得對我本身還不夠。

曹馭博:所以刻意的意思是,他尚在一個引入這個新架構、新概念的狀況之下這樣,是嗎?

夏河靜:嗯,或者是我講的刻意是說,如果在所有美麗的文字或是一個營造意象後面又可以打動你,我覺得那成功了,對。

曹馭博:我瞭解了。

夏河靜:對。


何恭樂:我想講一下「刻意」這件事情,就是我覺得《野狗與青空》的刻意可能來自兩方面,第一個是他用詞的影響,可能像我前面講到一些機械情景,可能那一種東西是很陌生或很不一樣的。然後另一方面可能是他的句法,就是他常常是沒有主詞或者是名詞後面直接接一個形容詞這種方法,可是對我來講我不會覺得他刻意的原因是,他的句子看過去或唸過去是順暢的,然後那個長短節奏是剛剛好的。相比之下我會覺得像《女孩子》他的那個刻意的感覺,就是他也是放了很多的形容詞、名詞、東西進去,可是他的句子是不順的。再來我想要講一下剛剛提的議題這件事情,我覺得「女孩子」這個概念,怎麼講,他可以指涉跨性別,但是我覺得也不一定是跨性別,而是我的理解啦,是男同志有時候他自稱的某一種「老娘」或者是「姊」,或者是比如說「我也有少女心」的那一種「女孩子」的樣子,他不一定是生理上想要跨過去的那個狀態,對,稍微講一下。所以怎麼講,就是我看他在介紹的時候其實我滿能認同他的概念,因為我一開始在初選的時候其實沒有選這個,然後我看他在發表會的時候,我覺得心裡是還滿高興的是,他專門為這個議題去寫出一本詩集,可是我回過頭再去看他詩集的時候,我就會覺得說,從你發表會上面講的東西我很認同,然後你的概念、想要處理的議題我覺得我能夠理解,可是我看你的詩的時候反而落差更大,那這個是我覺得他可惜的地方。


張至寧:那大家還有要想要再特別討論哪一部作品嗎?因為我們時間也差不多了,所以如果大家沒有要再延續的話,我們就可以進行投票。


瞿欣怡:好的,那我只是想要再講兩句是,我本來也有點擔心,或許《野狗與青空》會不會是寫《小寧》的喘息片刻寫的東西?所以我那時候在分享會聽他那樣講不是很開心,其實我有一點覺得「所以是怎麼回事」這樣子。可是當你不要管這件事情,你直接回去看他的文本的時候,他的書是好的,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就沒有問題了。因為就像我不會去考慮德尉在分享會的時候講得很好,可是最終我要出版的時候我看的是那個書,就是雖然是他在台東、是喘息的時候寫的,他還是開展出一個我很喜歡的小宇宙,那這樣就夠了。

徐培瑄:我想知道為什麼喘息的空間會是一個問題?

瞿欣怡:沒有啦,因為本來是想說所以《小寧》是主打,那這個是配合的嗎?我內心有這種意識跟質疑啦。

夏河靜:哦,沒有,我的意思不是質疑他,就是說他在這部份⋯⋯

曹馭博:沒有沒有,我們當時(分享會)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當然都會這樣想,我也會。

夏河靜:真的嗎?

瞿欣怡:對,這時候就OS了一下這樣。

夏河靜:哦,沒有沒有,因為我會覺得說,反倒這個是他個人很想要寫的東西,然後這就是他的世界。對啊,然後我的意思是這樣,而不是說這本是他好像就是⋯⋯

瞿欣怡:哦,OKOK,瞭解。

曹馭博:不過我覺得其實這是他講話上的缺點,其實他這樣講,我當下有「蛤?所以?」⋯⋯

徐培瑄:是哦,我反而覺得這完全不是個問題,因為我覺得不同的東西放在不同的地方,就是像生活習慣比較好的人的收納習慣,反正就是這樣,要把內褲放到一個櫃子裡面,然後外衣放在一個櫃子裡面,就是很合理的做事方式啦,所以我覺得還好。


張至寧:好的,那我們現在就請大家開始投票。

林子弘:麻煩請寫下你們的姓名,然後我剛剛說用給分制的嘛,所以就6、5、4、3、2、1。那還是盡可能不要給同分,謝謝。

詹正德:那我同時問一個技術問題。如果有兩個同分,比如說我給兩個6分⋯⋯

徐培瑄:你們會現在計分嗎?

張至寧:我們等一下會現場開票。

詹正德:嗯因為這是比分數高嘛。所以你給兩個6分的話第三名你就不能給5分。

林子弘:對,就如果真的要給兩個6分,下一個麻煩給4分。

評審開始給分投票,投票規則為第一名予以6分,第二名則予以5分,以此類推,並盡量不予以同分。在投票進行完畢後,現場進行開票。


【投票結果】

《野狗與青空》:40分

《最醜的時光》:29分

《瘟疫書》:28分

《秘密泳池》:27分

《女孩子》:24分

《秋天的支流》:22分


※ 2018年紅樓詩社第三屆「拾佰仟萬」出版贊助計畫,由楊智傑作品《野狗與青空》獲得

出版贊助金,會議結束。



※ 感謝所有投稿作者及評審參與本屆出版贊助計畫!

2019年5月3日 星期五

2018年紅樓詩社第三屆出版贊助計畫決審會議文字記錄(上半場)

2018年紅樓詩社第三屆出版贊助計畫決審會議文字記錄(上半場)


● 會議時間:2018年9月23日(下午2時)

● 會議地點:東方主義有限公司B1(台北市大安區安東街44號)

● 出席評審:瞿欣怡、詹正德、黃暐婷、曹馭博、夏河靜、徐培瑄、何恭樂、吳沇慈(按姓氏筆劃排序)


● 工作人員:林子弘、張至寧、涂家瑜



林子弘:(規則說明)八位評審都講完了之後,會有半小時的廝殺,也就是拉票的時間,因為大家就會知道相同或不同的意見,在這個過程中也可能會有些我們沒想過的,然後大家可以當好朋友交流,最後就直接投票一輪,每一本都投,大家分別投出自己心目中的一到六,最後將分數加總出來。我們今年就八位評審直接一起投,就看票數高的,也就是排分,大家可以就直接列出心目中的一到六名。那最後加總出來了,萬一有同分的狀況的時候,那就再來投第二輪,如果同分第二輪投出來,還是平手,我們今天就投到出來為止,這個狀況前兩年都有特別講。第一年發生過。

曹馭博:今天會做會議記錄嗎?

林子弘:會,當然,我們會做全程的會議記錄,之後會做逐字稿。就是完整的文字記錄之後會出來,當然還是會先請各位評審看過,確認過後我們才會公布。至於評完之後的結果,會先通知入圍的六位再公布。

詹正德:那我覺得在大家還沒來的這段時間,只剩10分鐘,是不是我們評審互相先認識一下,不然都不認識。

張至寧:好的,各位老師好,我是那個一直跟大家通信,然後也一直打擾大家的至寧,今天終於見到各位本人,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幾個月前剛進詩社工作,今天也是第一次參與出版贊助的會議,等一下如果大家發言被我打擾,或有不悅都可以直接告訴我的。好,那我們今天總共有八位評審,那這位是馭博……。

徐培瑄:還是說,介紹我們這邊自己來好了。

張至寧:好啊,那反正子弘跟家瑜二位工作人員大家已經都認得了,評審各位就前面先介紹一下,然後有想要賣書的,也可以跟大家分享。

曹馭博:大家好,我是曹馭博,然後最近剛出詩集《我害怕屋瓦》由啟明出版社出版。我今天很高興跟大家見面,我想先問一個問題:在旁聽分享會的時候,我們是不是需要躲起來不讓他們發現我是評審呢?

林子弘:我們並沒有限制。

曹馭博:原來如此,因為我當天聽講的時候,想盡各種辦法不能讓入圍者知道我是評審……。

林子弘:其實入圍者應該都知道。

曹馭博:好的。

林子弘:我們就順時鐘這樣子講。

詹正德:我是詹正德,我是「有河book」的老闆,雖然「有河book」已經結束營業了。現在在友善書業合作社,並且在刊物《閱讀的島》擔任編輯,很高興跟各位有這個機會討論一些文學問題,謝謝。

徐培瑄:大家好,我叫徐培瑄,我應該是這裡面人文學歷最低的,現在還是台大的學生。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被找來參與這個計畫,我很惶恐。第一次收到信的時候,我還問說為什麼會找我,我覺得很害怕,然後很高興認識大家。我不曉得待會我是不是會講很無知的話,請大家多多包涵。

詹正德:沒關係,我們也是。

夏河靜:大家好,我叫河靜。紅樓詩社的團隊成員來我的分享會,問我可不可以擔任評審,我也是很驚訝。謝謝大家!

何恭樂:大家好,我叫何恭樂,我是一名大學生。

吳沇慈:大家好,我叫吳沇慈,我也是一名大學生,看到大家都那麼惶恐,我就很安心了。

詹正德:那可以也問一下,兩位是念什麼科系?

吳沇慈:我是國文系。

何恭樂:我是教育系。

詹正德:那妳的科系是?

徐培瑄:我的系別有點複雜,我考進生傳系,然後發現生傳系實在跟想像不一樣。生傳,就是生物產業傳播暨發展學系,除非你抱有對職涯探索很大的熱情,或你一上大學就想要趕快出社會、不是很想繼續讀書,那請盡量進生傳系⋯⋯。我會說我自己是社會系,輔修哲學系這樣。

黃暐婷:各位好,我是黃暐婷,我在2016年出版過小說《捕霧的人》。我大學與研究所念的都是文學相關科系,畢業後曾在出版社擔任編輯,因此在評審過程中,我會試著加入一點市場的眼光,並回歸閱讀時最基本的身分——讀者,直觀地表達我對作品的感覺。請各位多多指教,謝謝。

詹正德:你的書在「有河book」賣得不錯。

瞿欣怡:大家好,我是瞿欣怡,我以前是媒體記者,現在在讀書共和國成立了小貓流出版社。你們可以叫我小貓。因為我們是出版贊助,所以我會從出版端來想,這個詩集適不適合出版,可能也是一個途徑。當然也有本人主觀的喜好,但是也會加入一點市場的考慮。

張至寧:那就是剛剛子弘有大概有說明一下我們今天的流程,我想可能從正德老師開始?

詹正德:我不要!

林子弘:可以抽籤。

張至寧:應該要帶撲克牌?

曹馭博:誰最近生日啊?

徐培瑄:這個不行!

瞿欣怡:那從最晚來的,然後倒數第二來的?

徐培瑄:待會要開始吵架了。

詹正德:有一個簽到表,照簽到順序。

涂家瑜:也就是說最晚來的……

張至寧:最晚來的第一個。

徐培瑄:好可憐!

張至寧:所以我們等一下開始計時之後,每個人會有15分鐘,這段時間大家不會打斷你。請大家在時間內就是盡量去討論到六個作品以及六位作者,包括在你讀這個作品的過程、你的感受,以及入圍者在分享會上的表現,這些都可以當我們的評分標準。因為今天共八位,所以總共會用上120分鐘的時間,如果中間大家需要休息一下,就跟我們講一下。大家都表達完之後,我們會有半個小時的團體討論,團體討論的時間,你可以幫自己比較喜歡的作品拉票,或者是大家綜合討論,比方說可能是出版社的考量等等。我會在旁邊計時,那每個人講到14分鐘、剩1分鐘的時候我會提醒一下各位,這樣子OK嗎?

評審們:可以。 

張至寧:可以喔?那請恭樂開始。謝謝!

何恭樂:好!那麼我就分享一下,我自己的想法。那先從《最醜的時光》開始。《最醜的時光》我覺得像之前在分享會上面,有提到說它的書名很有召喚性這一點,我非常同意。如果我在書架上看到一本書叫《最醜的時光》,我會想要把它拿起來翻翻看。但是我覺得它這本書裡面它分成三集,可是我覺得它每一集的主題,好像讓我覺得有點散,就是比如說像〈遠行〉,遠行裡面它有一些包括紀念的,然後可能跟分手或者是死亡、失去有關的,可是還有一些是懷念家鄉的。就是這些主題,好像都可以用「遠行」這樣的詞去包括,可是我在讀到這兩類詩時,我會感覺說有點跳tone,這兩類對我來講,讀起來的感覺是不同的。就會覺得說,那應該要放在同一輯裡面嗎?然後它的詩的句子比較……直白跟簡單,那對我來講我覺得還滿容易進入的。然後像它有一些短詩,〈大象溜滑梯〉和〈貓〉,我就覺得還不錯。可是其他的有一些,我就覺得,好像力道並沒有很足夠。然後我也喜歡它裡面的〈今天沒事了〉,雖然是非常簡單的語言,然後裡面有一些梗還滿白爛的,就是什麼「幫可樂打氣」,很像一個很消沉的人,然後努力去寬慰自己的口吻。他的書是這幾本裡面,我覺得最有煙火氣,就是很像真的生活在人間,一個平凡的人的那種感覺。

  然後接下來《女孩子》,我很喜歡這本書的概念,然後它的議題性很強,可是我並不喜歡他在句子上一些刻意上面的造作。就是因為它可能想要對比說,這個《女孩子》是突出於所謂男性跟女性之外的,可是它就會很容易說,男孩子怎麼樣、女孩子怎麼樣,然後是很對的、很工整的,字數可能都一樣的那種句子,我讀起來就會覺得好像有點太刻意了。還有一些很長、很拗口的句子,就會在節奏上面會覺得,有必要拖那麼長嗎?像是我這裡有舉了一句「一條透明的線,飄游城市盤旋還沒冒出犄角都是生鏽水塔的上空」,那我讀起來就會覺得有必要這樣嗎?這是我對《女孩子》的想法,就是我很喜歡它的概念,可是它的詩句並沒有很打動我。

  那《野狗與青空》也是書名很吸引我的,很像日本動漫,可能在描述頻繁日常生活的那種動漫的標題,可是好像理念並不是這樣。他用了還滿多自然、宇宙,看起來有點像未來在某種科幻的時空裡會出現的自然景象,像什麼機械之神等等的一種狀態,就是整體而言是非常有特色的。然後它有一些讀起來會覺得很妙的金句,像是「我們都是自己的立錐之地」。可是有時候還滿多詩是,當讀者仔細推敲這整首詩的每一句、一詞到底要講什麼時,我會有點沒有辦法理解,但整體看起來是很漂亮的。如果我在書店翻到它一首詩、兩首詩、三首詩,我可能會覺得這本詩集還不錯。那我喜歡它「萬物是彼此的屋簷」的概念,還有他寫到我很害怕的蟑螂,但他可以寫得有一點透明,有一點可愛的樣子。

  那《瘟疫書》其實也是我很喜歡的書名。它的目錄我覺得還不錯,整個主題的概念很明確,可是我會覺得它的詩好像沒有辦法很完整地去對應到那些概念。比如說講「妖」的時候,第一首是〈河童〉,我們可以理解河童是妖怪,可是有一些東西把它放到「妖」這個類別,可能在詩裡面它出現的就是「我的尖角太銳利」,這個東西你不把它放在「妖」這個類別裡面,你把它移到一般的詩裡面,好像也是可以的。或者是「相愛是妖魔」,其實很平常,沒有特別讓讀者感覺到作者想特別突出「妖」或「怪」的這些概念。裡面還滿多運用那種網路流行語的東西會讓人會心一笑,但是它有一些詩,整個詩的風格是適合的,但有一些詩則不是,例如像在〈一生逃亡〉裡面,就是它整首詩感覺很抒情,可是它括弧裡面傳達的感性,我就覺得好像跟這個詩不搭,大概這是我對《瘟疫書》的看法。

  然後《秘密泳池》,我覺得書名也很特別,可是她的解釋跟她詩作的內容⋯⋯我就是想說寫詩是一件對她來講很秘密,又有一點公開的事情,可是我覺得好像對每一個作者來講,好像都是這樣,那《秘密泳池》這個書名,好像沒有辦法去統整裡面詩作的各種主題,我會覺得有一點可惜。然後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作者第一次集結一本詩集,因為它裡面還滿多看起來像是自述,就是自我介紹給大家的詩,我覺得如果她有這個意圖的話,也許可以把自述的東西獨立成一輯,我不知道這是我的一點想法。那我覺得她的詩句我讀起來就是很平穩,可是我就覺得說,很難用一個比較特別的詞去描述它。因為像其他的作品,像《野狗與青空》,我就會覺得它很華麗、很光亮,然後《瘟疫書》它可能就是它的那些概念,可是《秘密泳池》我就覺得,好像沒有辦法找到一個詞去形容它,但是我就覺得很平穩,然後讀起來很順。

  那《秋天的支流》是這本裡面,我覺得我自己最難去進入的。一方面是因為它排版的關係,然後一方面是因為她寫的很多都是異國、異文化的東西,那其實我沒有那些背景,就算我看了那些註解,我也比較難去進入,然後它的長詩跟短詩、跟詩跟文嗎?我不知道是不是文,或者是不分行的詩,或她的編排,我也不是很能理解書中的次序,我讀的時候會滿混亂的。她也用了很多刻意用字數相同的句子,對我來講我還是不太能接受。這本詩集裡面,反而我比較能夠理解的,是最後面的,關於她寫可能澎湖或是她的家鄉的部分,我反而比較能接受。我也會有點疑惑的就是說,前面很混亂的東西,雖然那可能對作者個人而言,那是她生命的軌跡,可是對讀者而言,我沒有那樣的經歷,那我看到後面關於臺灣或者家鄉的部分,我會比較有感覺,可是前面的七輯都是別的東西,我覺得它讀起來會好像是兩個不同個體。

  整體而言我比較喜歡的是《最醜的時光》、《野狗與青空》跟《秘密泳池》,然後《女孩子》可能第四,我目前的想法是這樣。還有一件事情是,在《秘密泳池》那裡有討論到的一個東西,作者她寫「白色大門」是女性月經來的經驗,第一個我沒有這樣的經驗,然後第二個事情是,其實在她的詩裡沒有這樣的線索。那我就想說,然後在分享會上很多作者都提到一些誤讀,或者說詩完成了它就在那裡,然後任人解讀。可是我覺得作者寫詩,必定想要傳達某一種感覺、概念,那如果作者希望他的概念跟感覺,要讓讀者接收到的話,我覺得還是要提供一定的線索,如果這是他希望的。有時候對沒有背景的讀者而言,沒有辦法去進入到詩裡面,但這也有可能是作者並沒有寫到,或者是作者以為寫到了,但並沒有,這是我的看法。


曹馭博:我非常同意恭樂的說法。關於一首詩的完成,作者本身自然有發言的權利,但最重要的還是詩歌本身是否能讓讀者發揮想像。我這次的評判標準如下:
  第一,獎項內容是「一本書」,所以內容的概念就顯得相當重要的。一本書應該包含著主題性與方向性,希望盡可能不要淪為合集。一般市面上單篇徵文的文學獎,評審們看的是一首詩裏頭的技術性或完整性,但我認為一本詩集要看的比較偏向作者風格的完成與特殊性。所以我挑選時,會盡量讓詩語言稍微特殊的詩排到比較高的名次。第二,我會將入圍者之前出版的書與這次投稿來的作品集一起比較,如果這次投來的作品沒有比前一本更好,我會給它比較低的分數。第三,如果是沒有出過書的入圍者,我會更在意他風格上的可能性,成不成熟則是其次。

  我最喜歡的是《野狗與青空》,這是我翻過最多次的詩集。我認為他做到詩人創作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把詞語還給詞語本身。我們在閱讀詩作的過程中,剛開始可能不太懂,但再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次的時候,它每一個詞、意象,都有新的意義展現出來,我覺得這是有在追求技藝本身的詩人所擁有的一種特點。剛剛有人說在閱讀過程中沒辦法理解《野狗與青空》。我覺得有一個問題就是,這個詩人應該有在學習外國結構的詩,比如說瑞典詩人特朗斯特羅姆或是齊瓦哥醫生的作者,鮑里斯·巴斯特納克。他們的詩比較偏向象徵主義跟超現實主義的詩,我們在閱讀這種詩歌的時候,不能只在敘述語句裡頭打轉,我們必須更加留意每一個意象是如何跳動與接續的。而更重要的是,我們要去聯想它每一個的句子與現實向度中,那說不清楚的情感經驗。比如說我最喜歡它有一首詩,36頁〈愛〉,我很久之前就在副刊上讀過,我覺得非常驚人。這本詩裡講述的就是自己,全世界就是自己的屋簷,這本詩集所表達的好像是一個隱居者,一個遁逃到另外一個地方生存的人,他如何尋找自己內在那個「神秘」。我覺得近幾十年臺灣非常少有這種詩人。這次的入圍作品除了《女孩子》以外,很多通常都在書寫自己,可是只有《野狗與青空》在書寫自己的時候,他把思想與精神嫁接到自然,這是最不容易的一件事情,所以我會願意給他最高分。
  《瘟疫書》的優點是,它在寫人跟人之間相處中的眉眉角角。作者想用比較隱晦的方式來旁敲側擊,比如說河童那首詩。這與《最醜的時光》比起來又不同,《最醜的時光》很多也是跟人的相處,但詩裡頭都是有一個抒情對象的。而《瘟疫書》達到的是某一種族群的共感,我覺得相當不容易。而《最醜的時光》的短詩比起其他20行以上的詩比較有可讀性,而這些20行以上的詩基本上都是敘述大於情節推動,儘管讀起來非常感人(我最喜歡寫父親離家的那首),但讀完它後好像就結束了,沒辦法引起我讀第二次的欲望,非常可惜。相較之下《秘密的泳池》的抒情可能會有更多可能性跟指涉性。
  最後是《女孩子》這本詩集,我剛剛有提到我第一個的標準就是,主題性跟方向。《女孩子》這本詩集的主題性,可能是這裡頭最明確的,我認為這種關於議題性的書寫放詩歌裡頭是一個極大的挑戰,這點很值得尊敬。我通常只能在國外的詩歌獎項中能看到這類型的詩集。但我也擔心在概念議題過於強大的前提下,是否會影響到普通讀者?

  總體來說,我願意給《野狗與青空》第一名,然後我可能不會再改,那其他的我可能想再聽聽其他評審的意見這樣,謝謝。

瞿欣怡:你沒有講《秋天的支流》。

曹馭博:其實《秋天的支流》是我最喜歡的作者,我最喜歡她書寫“K”的那一章節,另外一個就是關於澎湖的書寫,我也很喜歡。可是這兩個精彩的篇章放到一本詩集裡的時候,關聯似乎蠻薄弱的,更何況是其他章節,總覺得非常可惜。


張至寧:那接下來是培瑄。

徐培瑄:我講不出太厲害的話,可是先把結論放在前面的話是,我也很喜歡《野狗與青空》,我喜歡的作品就是《野狗與青空》跟《最醜的時光》,雖然這兩個放在一起有點極端。先講《野狗與青空》,因為我有來那次分享會,然後他不論是在講的時候,或者是在我閱讀它的時候,我都覺得有趣的是,他不是要讓你看到他看到的風景,而是他要你知道,你就是在透過一面玻璃去講東西,然後他的詩就是那個玻璃本身。所以我覺得有隔閡感是很正常的,他沒有在care這件事情,我覺得他就是要你有隔閡感,因為他就想要呈現那個透明的感覺,我覺得這本詩集就是很透明的詩集。然後,反正大部分的詩我都看不懂,所以看不看得懂這件事情對我來說不是那麼重要,我在讀的時候,其實我也是不會花很多心思在推敲每一句、每一個詞的人。可是《野狗與青空》的詩,我大部分都不是很懂,但它有趣的點就在於,它在你不是很懂意思的情況下,你又可以明白到「誒對,好像有這種時候」,就是包括我們大家都提到的「世界是自己的屋簷」,就是你會想說「他在說什麼啊」,可是就是過兩秒會覺得「噢好像有這種感覺,我好像可以明白」。所以我覺得,這本詩集是我自己也很喜歡,然後我應該也會給它最高分。

  那第二就是《最醜的時光》它其實給我一個很⋯⋯怎麼講,很像最近網路上會喜歡轉貼的那種詩的感覺。我沒有在指涉任何不好的意味,請大家不要誤會我,只是我自己在PTT詩版,就是有稍微逛過,我最近逛得比較少,那我逛得最猛的時候是大概是高中,我高二、高三那個時期,然後我覺得我高三那個時期,剛好是短詩或是有些比較短的詩句開始發揮它的影響,我自認為有碰到這個時候,包括後來用詞比較淺白,然後很容易進入的,讓我想到像是潘柏霖、宋尚緯這一類的詩人。我沒有說好或不好,可是我覺得它很容易就⋯⋯變得不有趣。那你變成一本詩集的時候,整本詩都這麼淺白,就好像,除非是特別厲害的繪本,否則你不會想要再看第二次,或除非它這個繪本很有意義,否則不會想要看第二次,那我覺得《最醜的時光》其實也是有一點這樣的危險。可是它的短詩真的很不錯,我覺得會有它的力道在,可是長詩真的是滿無聊的,我自己這樣覺得,就是會有點不曉得自己在幹嘛,我會讀到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不曉得它到底想要講什麼,然後我會有點分心。

  然後《秋天的支流》,說實在我沒有花很多時間在這個作品上,因為它的排版實在讓我太害怕了,導致我真的閱讀得太痛苦。我不是一個文學性質很强的人,其實我在投初選的時候,我有把票投給一些比較散文的作品。《秋天的支流》的夾雜讓我很困惑,它這個夾雜讓我不大知道,我現在在哪裡,我要去哪裡,我要幹麻,我要知道什麼,我都不曉得。所以《秋天的支流》我沒有辦法很認真的把它看完,因為第一它太厚了,我很害怕,然後第二是我常對自己很困惑,所以我沒有很喜歡這個作品。因為我有一個很奇怪的習慣,第一次閱讀的詩集的時候,我反而不會整本一起看,我會挑幾首來看,看這個人到底對不對我胃口,那如果對不上我就會先放到一邊這樣,那《秋天的支流》我忘記到底給它幾分,我記得有點偏高,原因是我其實對它的每一篇作品,我都覺得很不錯,但是拿到實體這樣轉換成一本的時候,我就覺得害怕,我覺得我不曉得它在幹嘛,我也不曉得我在哪。

  然後是《女孩子》,《女孩子》是一個,我覺得我其實跟前面那兩位評審的感想是一樣的,就是我看到《女孩子》跟《瘟疫書》,我覺得它們給我一個同樣的感覺,《最醜的時光》也有一點,可是《最醜的時光》它就是一個淺白的詩,所以它做成這樣我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但《瘟疫書》跟《女孩子》,讓我很尷尬,就是我覺得它有一種要以書名,去賣一個它自己的作品。《女孩子》就是很造作,身為一個女性,我覺得處理跨性別這個議題,它是危險的,用詩寫就是危險,因為詩它必須要有很多意象的呈現,可是⋯⋯講一下跨性別這件事情,就我的理解,我覺得跨性別他們其實有時候會必須去呈現這個性別「最刻板的印象」,以保證自己真的跨過去了,例如說我今天是一個男性,如果我要跨性別成為一個女性的話,那為了要避免別人覺得我是一個卡在中間的狀態,所以我必須要最努力的呈現,最女性的那一面。那個女性的那一面可能不是一般的女性會認同的,可能不是所有人都會認同的。那這本詩集的《女孩子》,其實會給我這種感覺,我不知道你想要表達的事情是跨性別它的位置嗎?還是你想要挑戰的事情是,大家對女孩子的這種印象?那我覺得它也會給我一種,你一邊在想要推翻某一些意象,可是一邊又在鞏固某一些意象⋯⋯這兩本書在書名上給我一種嘩眾取寵的感覺,因為《女孩子》就是,它的議題性太強,最近全世界都在講性別議題,那性別議題,應該可以說算是在所有的社會議題中非常好進入的,所以我覺得它有一點太譁眾取寵。然後它的詩也不好讀,因為它的句子很多會讓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就是為什麼要長這樣,為什麼要這麼長,為什麼不用逗號,為什麼要讓我這麼痛苦,所以我沒有辦法,例如〈影子〉那篇有一句「那些飄震的白色簾幕倒映白色地磚陽光閃動即變成了那條白色的河流」⋯⋯其實我不大喜歡這個詩集,在初選的時候我其實就沒有特別喜歡,那我會給它分數有幾個很大的原因,其實也是它的議題性,但我不覺得這個議題性足以支撐到它,在決選的時候能夠讓它去出版,因為這真的很怪。

  然後是《瘟疫書》⋯⋯我覺得,可能因為我身邊的人有一些⋯⋯當然很多大學生都會自稱自己很厭世,但是他們其實都活得很好,沒有厭世。那《瘟疫書》有給我一種感覺就是,我不大確定你到底是哪一種人,你是真的很痛苦的人?還是你是一個想要,想要假裝自己很痛苦的人?那在分享會的時候,我想她應該是前者吧,就是她應該真的是比較敏銳。可是我在閱讀這本詩集的時候,我覺得她的詩所指涉的意象性,對我而言是很尷尬,也可能是不對我胃口的。就是它可能沒有足夠豐盈到讓我覺得說,它是一個很漂亮的詩,或是我可以玩味的詩,它有點介於在⋯⋯例如說大家都知道它有很多網路用詞,或者是比較口語化的用詞,可是我會覺得她沒有把它用得很漂亮。因為有些人會玩那些會話用的詞,像是唐捐,唐捐的詩我覺得就是在玩那些現代的詞句,雖然我也不大懂,可是我就是覺得《瘟疫書》給我一種不完全的感覺,她還沒有很熟練在掌控詞句到底要玩到什麼程度的感覺。所以我也比較不喜歡這個作品,要排的話,雖然不會到很後面,但也不會太前面。

  然後《秘密泳池》⋯⋯身為一個沒有常常在讀詩,比較常寫一些論述文章的人,我不大理解它的指涉性。她用了一些詞,覺得自己在指涉,她覺得自己指涉是成功的時候,我不大確定那到底是文學界,還是文學本身有這個慣例嗎?還是她其實就是自以為自己有指涉成功,我不是很清楚。再加上像剛剛前面提到的,她其實沒有給太多線索在文章裡面,例如說她分享會那時候講「白色的門」那篇,是在說月經的時候,我想說「什麼?!是月經嗎?!」我有點意外,身為一個不會經痛的女性,我其實在這個方面的身體感受度宛如一個男生,宛如一個異男,所以我不是很確定她每一首詩想要指涉什麼。但她的確有一些很漂亮的詩,然後我也滿喜歡的,可是就有一些詩的指涉性,對讀者而言,我覺得沒有強到足夠去理解她實際上想要講的內容是什麼。再來是回到這本書的標題,我覺得它的標題沒有取的很好,《秘密泳池》會用泳池,是因為作者想要講的是水流的這件事情,就是說你跟我一起在泳池裡,當我動了你就會感受到水流的波動。可是《秘密泳池》這個東西帶給我的印象,其實是一個在森林裡面的泳池,然後就是水面都是落葉,你也不會進去,因為很髒。所以我其實那時候聽到她講書名代表的事情,我想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我一直都誤會了。所以我覺得書名的指向性不夠強,雖然很漂亮,可是跟她想要表達的內容,好像一直都有差異,然後這個差異其實似乎在她的詩裡也看得到。這些大概是我對這六本作品的看法。


張至寧:謝謝,再來是沇慈,然後剛剛其實每一位都,還有大概2、3分鐘的空檔,所以大家不用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好,那就麻煩沇慈,謝謝。

吳沇慈:那我就先從《秘密泳池》講起,《秘密泳池》我給它的排名也算是比較後面的,因為我在看這本書的時候,想到「秘密泳池」也是不懂意思,又聽了分享會的那個錄音,聽她自己講的,我就想說「噢原來是這樣」,然後就⋯⋯好像就沒有然後了,我也是會覺得它每一首都分分散散,看了就也不是很懂。

  再來《秋天的支流》,《秋天的支流》我真的也是看不太懂,它就是剛剛前面有講到,很多那種小品文的部分,或是比較像散文的部分,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不要說散文好了,包括詩,我都要很費力的看,然後還是看不太懂。就除了最後面那個講到什麼白海豚的時候,我知道裡面要講什麼,好不容易抓回來一點成就感,我就想說「嗯好,至少我還不是文盲」。我也是給它比較後面的排名,因為我真的不是很懂,我只知道很漂亮,很美。然後還有剛剛講到異國文化,我也會覺得很難進入,詩文跳來跳去的,我不知道它在幹嘛。

  再來是那個《最醜的時光》,剛剛前面也講到就是PTT,我自己也滿喜歡看PTT的詩版,然後這個作者他之前有發過一些文,然後那時候我當初看到會覺得,好像還滿好看的,尤其是〈我喝綠豆湯不喜歡加綠豆〉我那時候很喜歡這首詩。當我在PTT上面逛詩版的時候,我可能是課間的時候或睡前,我就滑一下手機,就是一種很放鬆的心態,看到這種比較好懂、直白、好玩的文章的時候,我會覺得還滿開心的這樣。可是當你要做成一本書的時候,我會比較慎重,我會想要用一本詩集,比較莊嚴的態度來對待你時,整本看下來我會覺得就這樣了嗎?剛剛前面也講到他的短詩,我也滿喜歡他的短詩。但是長詩我就會看到有點⋯⋯覺得好可惜,就是沒有辦法像當初一樣,突然看到的那種驚喜的感覺,所以我也沒有給他很好的分數。然後我記得他座談會的時候,有講到《最醜的時光》是希望它可以昇華,我記得好像也有評審說,那個原諒的連結不夠,我也這麼覺得。因為他好像是在輯三的時候才出現原諒的成份,我會覺得作者想要表達核心,跟他正在寫的東西好像有點抽離了。他的書名也是,可能像我一樣不太聰明的讀者,就無從得知他的核心。

  再來就是《野狗與青空》,《野狗與青空》我給它的分數是比較前面的,我其實沒有看很懂,但我讀了這本作品裡面,應該是在六本裡面讀過最多遍的。雖然我看不懂,可是我知道它好像很厲害,它有那種魔力,讓你知道它很厲害,你會想看,看一遍不懂,你還是會想要再看第二遍。看到這個書名的時候,你會想像我在書店裡,《野狗與青空》它擺在那裡,看到它時我就是想去看。但是到後來我覺得我還是沒有很懂這本詩。

  然後再來是《瘟疫書》跟《女孩子》,我覺得我就是那個嘩眾取寵的那個眾吧,就是我這兩本書我都給還滿高的分數的。我先講《女孩子》,《女孩子》我自己會覺得還滿可以進入詩的情境當中,我也會覺得它就是詩集的編排,我可以很容易進入那個狀況。再加上它的議題性很明確,你知道它要幹嘛,它就擺在那裡,也不會拐彎抹角。但是我看到他那個分享會的時候,我也會覺得他明明是想要跳脫出一個東西,但我覺得他反而把自己往那個裡面更推進去了,他想要跳脫出來,但他做的事情其實是相反的事情,他反而就是更鞏固了那個刻意,就是把那個模版鑿得更深了,讓人更無法跳脫出來,反而跟他想要的做事情是背道而馳的,所以我可能會考慮這一次不會給它那麼高的分數。

  然後再來是《瘟疫書》,《瘟疫書》我會覺得它,我就還滿喜歡它那種自嘲的語氣,但我也會覺得它有些項目、可能部分,其實鄉民梗不是很漂亮,反而就是為了想要用而用,就是想要為了怪而怪,但就是我們這種大學生,自稱很厭世的人,就很容易有那種自嘲的心理,會覺得好像真的很痛苦。我覺得她好像有在辯駁自己想要變好,她有那個自嘲的意思就是說:「你不要講我真的知道,我還可以講個笑話給你聽。」然後就大家笑一笑,就不要那麼尷尬那種感覺。我覺得還有一個很怪的地方是,它成四個集是「妖」、「怪」、「鬼」、「病」,妖怪鬼都是名詞,然後那個「病」我覺得在那裡很奇怪,「病」不是應該是一個更大的東西嗎,反而會覺得瘟疫不是應該要在那個「病」裡面嗎?它說的那個「病」,我應該可以懂它的意思是說,吃了藥之後還沒好那個狀態,很低迷,然後脾氣很不好、很低落的那個狀態,我懂它是那個意思,可是《瘟疫書》它不就還是希望有一個什麼疫苗可以來拯救這一場大病、混亂,我會覺得他們就是想要有希望,那怎麼會放一個「病」在這裡,我在讀的時候我會覺得有一點奇怪,然後再閱讀下去反而就沒有剛剛說那種喜歡的感覺。


張至寧:好,那接著就麻煩欣怡。

瞿欣怡:那我先講沒那麼喜歡的好了,因為我發現大家喜歡的其實都還滿類似的。我本來抱持比較高期待的是《女孩子》,因為它想嘗試性別議題是很好的,但是它的議題性強度大過它的詩本身,我覺得它的詩其實沒有到那麼好。他在寫他想像的女孩的那幾首,是還滿好看的,就是寫少女的部分,可是到後面,就讀的有點辛苦,他的詩沒有讓我留下動人的印象,好像他試圖要描寫的意象還不夠明確。另外,我第一次閱讀會理解他的意圖,而且他的短詩其實寫得很好,可是聽他分享會講完後,第二次再回來要看這本詩集,我產生一個很大的疑惑就是,他到底是在寫他發自內心的渴望?還是他是在營造一個議題?我覺得詩必須誠實,如果是發自內心的渴望,那個東西就會動人,這是我覺得他很可惜的地方。

  另外一個是《秘密泳池》。《秘密泳池》對於女性的、女性速寫的企圖心是有的,她自己在分享會上講了很多。〈每一扇白色的門〉我第一次看覺得還不錯,可是第二次看的時候⋯⋯你會覺得她很喜歡剪指甲,書裡面剪過好幾次,那段剪指甲還有黃金葛,我看了就覺得很可惜,因為你在一本詩集裡這麼珍貴的版面中,出現那麼多次事件是跟黃金葛。而且我會覺得女性書寫的部分,她可能還是少了一點點年紀的閱歷或者是沉澱,她太年輕了,所以有一些東西是寫不出來的,雖然有些年輕詩人他可以做到讓你有這樣的體驗,但每個人從自己生命長出東西的時間和經驗不同。然後我覺得她寫的〈一年之初〉,如果去類比《野狗與青空》的〈巡禮之年〉,一個是在講年的開始,一個在講一年最後一天,你會發現當中有個很巨大的落差,但是她寫的情詩是滿可愛的。另外我覺得跟生命歷練有點關係的是,她的詩仔細去看有非常多的結尾,最後兩句都是落在我怎樣、我怎樣,這樣結尾好像稍微老套了一些。

  《瘟疫書》我第一次看也覺得還不錯,但進到決選再看時,就覺得她寫得太淺了,有一些修詞是意義不大的,甚至有點陳舊的。我覺得她整本都在寫邪惡、寫瘟疫,寫某種氛圍,可是看不出更深刻的靈魂的痛苦,或是被折磨,瘟疫不就是要折磨人嗎?她的語氣刻意營造出那種氣氛,但就一本詩集來說,有點單一。另外是她有寫到時事,像周子瑜,可是我覺得也寫得太淺了,譬如說把她寫的時事拿來類比《秋天的支流》裡面寫到白海豚,也會看到一個巨大的落差。然後裡面有些比喻,我覺得它的意象很少,相對的詩意也很少。

  剩下兩本,《最醜的時光》跟《野狗與青空》。《最醜的時光》我覺得它在目前的市場上,它可能是一本討喜的書籍,就是簡單、有趣、易讀、有故事,例如〈大象溜滑梯〉,我覺得那實在太有趣了。而且我覺得《最醜的時光》可以看到作者很真誠的,想要袒露出他內心的彷徨、無知、不安,也不會過於刻意營造,在《最醜的時光》你可以看到,它的破落、貧窮等等。我覺得如果就出版詩集來說,當然它是討喜,它很符合現代大家的喜好、閱讀的習慣,所以它就變成我的第二名。

  但是我還是會選《野狗與青空》。因為坦白說,我真的非常的喜歡《野狗與青空》,我第一次看就很喜歡,然後再看還是非常的喜歡,以後如果出版成詩集,我還是會常常把它拿出來看。它是一個意象非常非常豐富的詩集,作者很厲害,他把詩跟宇宙拆解成一個個小分子,再把小分子組合成新的宇宙。我覺得作者兼具了詩的意象跟情感,並且情感強烈,但又不刻意營造悲傷、痛苦、憤怒或疤痕,這可能跟他的人生經歷、受教育的環境有關。我很喜歡,我覺得他就是一個有天分的人,他寫說陽臺上失憶的祖母在洗澡,那一段真的寫得非常的好,像是「她穿玻璃鞋游晃,忘了銀河是座大城」,讓人家很羨慕為什麼他就可以寫得出來,看起來很淡,但他好像談了一切。我最喜歡的是〈巡禮之年〉,寫得非常好,我覺得他的詩如果就停在最後一首的倒數第二輯,〈突圍〉組詩中的「是沙或者雨/所有的存在」(128頁),我覺得那也就是他在講的東西。所以《野狗與青空》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沒有破綻的,反正這本詩集隨便一翻都有很多令人喜歡的東西,可以一再回去重讀它,你還是會得到很多⋯⋯雖然剛開始讀會不懂,懂的地方很少,但反正我就是很喜歡這本詩集。

  還漏掉一本,其實我很喜歡,但是我也讀得很辛苦,就是《秋天的支流》。《秋天的支流》對我來說,跟《野狗與青空》是幾乎可以並列。但是《秋天的支流》,我有兩個非常大的疑惑,最大的疑惑來自於它的排版,我其實有問過她的排版是刻意的嗎?我基本上覺得那是誠意的展現,你必須要讓人家很輕鬆的閱讀你的詩。我讀的時候有點生氣,因為在有些頁面竟然把詩的名稱掉在最後一行,下面就開始起首新的詩,看到那一頁的時候,我其實已經不想看下去了,但是又想說還是應該給她一個機會把它看完,而且她也沒有頁碼,所以你也沒辦法告訴人家,我喜歡它哪一頁的詩。如果說《野狗與青空》寫出了一個大宇宙,那我覺得《秋天的支流》它展現了一種很纖細的、女性的特質,我覺得那跟她成長的背景、異國生活的經驗,以及性格都有很大的關係。所以你看到一個很纖細敏感的女性,在寫一些很女性的詩,那是我非常喜歡的部分,她的短歌也寫得很好。相較於《最醜的時光》,它有一個很典雅的氛圍,那種典雅是我很喜歡的,如果我們要講風格是重要的,我覺得《秋天的支流》跟《野狗與青空》是相對有風格,而不是媚俗的,他們都不是很好懂。但是《秋天的支流》如果要出版的話,所有的編排跟它所有的短文,還是要全部拆開來重做,將它拆開來重做是有機會的,可是就評審的角度來說,她這樣處理,我會給她一個相當大的問號,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詹正德:我想先問一下,排版這個東西是有沒有⋯⋯因為我們知道,我評斷的標準並不是以排版怎樣。

瞿欣怡:對。

詹正德:就是說你排版再亂,我也不把它視為是一個缺點。

瞿欣怡:我的意思只是,譬如說它竟然把那個詩,跟它的詩名沒有放在同一頁,這件事情讓我覺得有點煩躁⋯⋯

詹正德:可是,如果沒有看紙本的,看那個主辦單位給的電子檔也是如此嗎?

瞿欣怡:是一樣的,它就是把檔案印出來。但我只是覺得,我不是挑剔它版型,它版型怎麼排都沒關係,但我覺得你至少詩名跟那個詩,要在同一頁才可以。而且我覺得它讓我有個疑問,她是不是為了要投這個比賽,所以很倉促的把一堆東西全部放在一起,其實它的排列次序是可以的,其他的詩集我們都可以說它的輯一、輯二、輯三,但是它就沒有。


詹正德:好,那我會問也是因為其實跟你的排名相當接近,但是我並不是因為排版的問題,我也先講一下,因為我也不是專業的詩評,可是不好意思,六篇作品都是詩集,造成我相當大的困惑。就是說,我覺得也許主辦單位以後可以真的考量一下,就我們對於詩評的這個專業性,最終造成大家都要來評詩這樣的結果。我不知道對評審或者對入圍者來講,說不定都有某種程度的,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錯,那個落差,那就也許可以作為之後的考量,但是不管怎麼樣目前的遊戲規則進行到如此,我們就來面對。那我也只能說我對詩的一些⋯⋯也不要妄加形容詞,就我一些粗淺的理解,那我也只能拿我過去有限的閱讀經驗,來面對這個狀況。那之前就各位對我的理解,就是我都是寫影評的,我都看電影、寫影評,然後讀的文類都是以小說、散文為主,大概是這樣。那我做過很多的評審都是電影的,那我會用類似的狀況來處理,因為也不是說什麼電影我都能看得懂,但可以做到評審的位置的時候,你就要去面對這些東西。那我對於這些作品的感覺是說,其實許多導演終其一生都只拍一部片,我常常這樣講,我們拿回來看,其實很多詩人終其一生也就只寫一個題目,但是如果不一定是這樣做的詩人,那也許我們可以多給他一些考量。所以我在看《女孩子》這個詩集的時候,它給我一些滿大的驚艷,艷麗的艷,就是,誒,這個詩集可以這樣子,概念先行,我要寫一個這個題目,這個主題的詩,我就把整個心思都放在這裡劈哩啪啦,接著結構都弄好的,詩就都寫出來。這個東西其實給我很大的驚艷,坦白講這個東西,我就會給它比較高的分數。

  我應該先講更前面,就我因為對於詩的並不是那麼熟悉,所以我在拿到這些作品的時候,我不是說一開始看,我是在這六部作品進入了決選以後、再看一次的時候,再看一次的那個第一次,我就是先不管我看得懂不懂,我有什麼感受,我先看文字,我覺得你這文字功力到了,我就先把你放在前面。那對我來講文字功力有到的,放前面的大概是《女孩子》、《秋天的支流》、《野狗與青空》,我自己評審的標準,就大致分兩級,沒有那麼清楚。

  後面比較就是,文字功力我覺得沒有到前面三組的,就删除了,我覺得是《最醜的時光》、《秘密泳池》和《瘟疫書》。我這邊也要直接講,《秘密泳池》和《瘟疫書》,我並沒有給到分數到進入決選的,就是說這兩個作品進入決選,是超乎我的預期這樣,那我要承認就是,也有可能是我個人經驗的侷限,因為我給很高分的也沒進來,那我也是得面對這個狀況。但既然這兩個作品進來了,我就願意重新再看一次,就是說我之前給他們分數比較低,可是他們進入決選,也許是有一些我沒有看到部分,那就等會我再講。

  先講基本文字功力我覺得比較前面的,當然是我個人的標準、就這三個作品。我就會從這三個作品裡面,再來評比說你們文字功力都很強,那到底哪一個是可以出來的?首先最關注到的就是,《女孩子》是有一個很完整的結構,而且它概念先行,這個在我來講是很難得一見的,我其實光這一點我就願意先promo他。可是我後來發現說,因為《野狗與青空》也有很强的結構,可是它不是概念先行,就讓我對於這個東西的標準……。我以前剛出社會的時候,是寫廣告文案的,其實廣告文案有時候跟寫詩,是有某種程度的接近性,可是廣告文案如果跟詩要做個區別的話,我當時的感覺是,廣告文案就是概念先行的詩,題目訂在那邊,你就給我寫出來,但是你要寫的跟詩一樣。我就每天絞盡腦汁在那邊寫那個東西,難到我都快瘋掉,所以我會對《女孩子》這個詩集感到那個非常尊敬,因為我受過那種苦。但我知道那種創作的苦,有可能因為寫作能力不佳、失去工作的那個壓力,他這個不是,這是創作,那又是另外一個,當然創作有創作的壓力。

  但如果這時有另外一個對比出來,就是《野狗與青空》,它沒有一個概念先行,可是它照樣呈現出很强烈的結構的時候,我就會回到說,其實是這個創作者、這兩個詩人,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觀照、視野,他們的世界觀或宇宙觀,經由他們詩人之眼或詩人之手、詩人之筆,所透露出來的那個世界跟宇宙觀,那有時候你可以是概念先行,也可以是渾然天成,這個都行。那我們要怎麼樣給分,我就會在這邊會有一些猶豫。

  這個時候出現第三個比較就是《秋天的支流》,那當然就是排版看得很難過,但是我不認為那個東西是會影響我給低分的標準,所以我就暫時、儘量去忘記那個東西。《秋天的支流》對我來講,比較接近《野狗與青空》,但是它是一個更散文的結構,導致於我更傾向說⋯⋯其實它們是一樣的,就是《野狗與青空》跟《秋天的支流》一樣,就是詩人如何透過他們的詩人之眼、詩人之筆、詩人之手,描繪出、呈現出,他們眼中的世界觀、宇宙觀,或是甚至哲學,如果是你呈現的越豐富越美,就算結構弱一點,我也都覺得可以接受,我都可以儘量去欣賞的。因為我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所以我就盡量說我可以接近到什麼地步,我可以盡量想辦法接近到,我跟這個詩人是否可以站在同樣的高度,同樣的角度,看到他所告訴我的事情,當然是沒有辦法百分之百的,所以說我就盡量。

  所以說在這三組這樣子比較之下,我覺得就有一個可以給分的東西出來,甚至其實如果沒有這個評判的話,這三個作品放到書架上,我都是覺得很不錯的。但是沒有辦法,因為這邊就是要評比出一個高低的話,我就會給《野狗與青空》最高,然後《秋天的支流》會給第二,然後《女孩子》我會給第三,因為我覺得概念先行實在非常非常困難,它文字功力也很了得。說實在的,它那個意象的經營,我覺得有某種豐饒,可是也很碎,那個碎不是破碎的碎,而是有點碎念的碎,讓我覺得整個讀下來我還是沒有對《女孩子》有一個很完整而鮮明的視野出來,所以到最後,本來一開始的驚豔,讀得比較多的時候,越來越就是會往後面稍微再排下去。另外一個就是,我在分享會現場聽到那個作者親自講的時候,我會感覺到,他這樣的概念先行,其實是有某種,我不要稱之為出版,我不要稱之為市場考量,我覺得可以稱之為是某種創作或出版上的野心的。那我覺得我可以用很正面的評估這個是進取,但是同時也會有一點點懷疑,是否會影響你創作的真誠性。我其實之前兩個發表會的時候,我沒有提任何問題,我不提任何問題,就是其實有些人認識,因為我開書店認識,大家如果看過某些作品裡面寫到「有河book」大概也可以知道,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儘量避免說我在這個評審的過程中,跟作者有任何私下的接觸這樣,大概是如此。所以我這樣的評判,大家可以理解說,我的依據是什麼,我的客觀標準,我自認為客觀的標準,其實是主觀。

  對那回頭來講,我覺得另外三個作品就基本上,都是把詩歌當成一種抒懷,那抒懷絕對沒有問題,人家抒懷可以抒懷到寫得很深入,寫得很⋯⋯甚至某種超昇,也讓人家看到說你這個詩人的這個人格,是非常特別或者什麼一個狀況,是可以很打動人的。那在這樣的標準底下,我覺得後面這三個作品,我會給《最醜的時光》比較高的offer。就是說,因為我覺得它風格上還算是滿特殊的,然後他寫的東西有點,有一點點讓我想到《地下室手記》那樣,一個地下室詩人那樣的感覺,雖然說我看作者本人跟地下室詩人的感覺還是……,其實我讀這個詩還是有一點點被打動,所以我願意給《最醜的時光》大概第四位。《秘密泳池》還有《瘟疫書》,其實前面我談到了四個作品裡面,其實都有滿多詩作我滿喜歡的,我就不一一舉列了。

  那《秘密泳池》我覺得其實聽作者自己講說,她的詩題的衝突性,其實我本來是給她plus,就是說她講的泳池是一種公開的場域,可是用秘密這個東西的衝突性,讓它有一種跳脫,所以這個題目可能一開始就很搶眼。可是接下來看的話,就會覺得說其實她處理相關的題材,以及文字上,我都覺得是那個功力是比較不足的,整個看下來我會覺得,她也有某種結構性有呈現出來,所以我覺得她的世界觀可能在慢慢形成,她可能未來是滿有潛力的,而且我非常喜歡有一首是〈偉大意義的投降〉,是我可以很認真的給予正面肯定。

  那《瘟疫書》的話我會覺得,她同樣也是很有潜力的,分享會當天作者來有提到說,她其實出版的目的是個人生命記憶的保存,那我覺得就我們「贊助出版」這個意義而言,這個理由⋯⋯可能還不太夠,因為其實每個人都是如此,那你有沒有更多一些的東西這樣,但都沒有⋯⋯但是我仔細再讀一次,我會很喜歡她〈一生逃亡〉這一首詩,就我再讀一次我能夠看進去,這一首詩,會讓我覺得《瘟疫書》這個詩集裡面的這首詩,會非常非常值得我去深究、咀嚼。還有它的末頁的最後一句,我覺得也很OK,就是「詩不是解藥,但常常就是答案。」。我覺得後面這兩個作品,《秘密泳池》與《瘟疫書》,是我覺得它也是抒懷,但是還沒有超昇到某個地步,所以我就會把它排比較後面。但是我認為他們未來還是會有某種潛力,我覺得他們也都還年輕,都還有繼續發揮的可能。

  所以原則上我的順序都排好了,那我最後要推薦、我最後的標準是什麼,是我放在書店裡,假如我書店還在啦,放在書店裡我願意推薦的程度,我來排序,不好意思,《野狗與青空》還是第一個,第二個就是《秋天的支流》。我覺得你認識宛璇這個詩人的話這一本作品絕對是重要的,不管她編排再爛或怎麼樣,她生平的那個經歷、理解,就跟你喜歡楊牧詩集,你能不讀楊牧詩集1、2、3嗎?不行啊!那你也可以批評楊牧詩集1、2、3沒有什麼結構,你都可以,但是你要去理解那一個重要詩人,你不能不讀這個東西。我覺得《秋天的支流》這本詩集,對宛璇的意義就在此,那她已經是一個重要詩人了,那她過往作品的集結就是這一本,只是可能它就不是那麼直接叫《宛璇詩集》,但你要瞭解這個詩人的話,這個詩集是非常重要的,有它的意義在。第三個就是我願意給予肯定的是《女孩子》,就是概念先行,那有某種重拳出擊的感覺。這三個是我願意放在書店裡、書出來的話我願意推薦的,後面三個我也願意推薦,就是非要排的話,我大概就是這樣排。


張至寧:謝謝正德老師,那下一位我們請河靜。

夏河靜:不好意思,我還是要先講一下我看的整個概念,然後跟大家分享一下,其實這六本入選是我後來初選後再重看的,因為這六本沒有在我的考慮之內。這六本我就是一看再看,因為之前我的前三名是一本小說跟兩個詩集,那因為我本身是寫散文跟小說之類、報導文學之類,所以對於詩集……我覺得詩是很個人的東西……。可是我自己很喜歡閱讀詩,以前就我覺得詩是純粹個人的創作,所以我會看,就是他要嘛就是百分百誠實的對自己,就是寫自己要看的,我不管別人。那另外一個部分,我倒會覺得可能會是我比較看東西的方式,就是跟作者自己生命經驗有關的。他的生命經驗,對於隨便逛書店的人,可能沒有跟他有同樣的經驗,可是卻可以挑動他自己本身的經驗的話,對我來說這個詩它要表達東西可能算是……我不知道算是「成功」嗎?就是它想要產生的連結,我覺得我很在意這個東西,所以我也不知道排序,我可能就是每個先講一下。
  我先講《秘密泳池》跟《瘟疫書》,我覺得他們很有潜力,可以再寫。雖然有些文字,我可能還是不會去看文字,譬如說,《秘密泳池》的〈秘藏秋天〉裡面有一首詩〈完全正常〉,我覺得她去提到她自己一個人的經驗,或者是她母親的部分。有很多作者我覺得就剛剛那講的,可能終其一生作家都要去處理那個東西,譬如說流亡的作者,可能這一輩子他就是在處理,他對他家鄉的一些事情,我個人覺得成長的經驗,會一直圍繞著你,你會透過你的方式去訴說。所以我覺得《秘密泳池》跟《瘟疫書》,作者也在用寫詩這個方式,不斷去把自己跟社會之間,作者自己在社會之間的對話,用這個方式去訴說。因為從裡面其實可以看到滿多以前年輕的時候也經歷過的感受,不知道把自己應該要放在哪個位置。你會在它裡面看到不斷的一種,可能跟周遭格格不入,想要道歉的那種罪惡感。我覺得她至少是誠實地去訴說她現在的角色,我可以感受出來。只是有些文字上,可能我也是覺得是不是太刻意了,例如網路的用語,她太刻意放在裡面,其實看得出來她有編排過,以書的部分來說,譬如說〈09獅子睡著了〉跟〈10我講的話反正你不要信〉,這兩首在〈妖〉的分類裡。其實〈獅子睡著了〉結尾是一個謊言,可是它後來就是又再訴說「說謊」的部分,我覺得其實放這些是編排過,可能還不是很成熟。然後我也看到〈13在我殺死自己之前〉、〈14她今年才十六歲〉、〈16我想跟大家道個歉〉詩的連貫性。我在看這些作品的時候,我完全不看他們是誰、經歷,有些人會在後面寫他的經歷或是名字,我是不看的,那有些作品你看得出來性別,然後有些作品你看不太出來,那我在《瘟疫書》裡面看到〈22偶爾會有想硬的衝動〉、〈36曾經有少年B〉、〈30致S〉,其實是很中性的詩,我覺得作者其實在面對她內心那種很混亂,或是她在社會如何定位,她是有訴說出來,至少我覺得作者是誠實的,可能方式不是很成熟,我覺得如果她繼續創作,說不定可以再更成熟一點,在寫作的寫作的語詞上。
  那《秘密泳池》其實我一看就是很女性的東西,那因為我覺得也跟她的成長經驗,可能她之後在經歷過更多的事情可以更成熟,可是裡面還是有一些詩我……我覺得她裡面還是有一些詩文字還是不錯,就是例如15頁〈單字索引〉,還有自己對自己的一些渴望,我覺得這個可能跟她自己本身的一些成長經驗有關。
  然後我要講《最醜的時光》,我其實非常喜歡他寫的短詩,非常有力量,等一下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為什麼會特別要跟大家分享他的短詩,譬如說〈貓〉:「每次從高處跳下的時候/都暗暗祈禱/這次可以失敗」,我覺得他的短詩就是裡面有滿多這種聲音。譬如說〈錄音帶〉裡是三句的東西,我覺得他短詩可以打敗一些滿多類似散文的一些作品。再來就是,其實在作者還沒有分享之前,可能因為我覺得對於親人、家、原生家庭這個東西非常有感觸,有些人可能他必須不斷面對。那在他沒有分享之前,其實我已經從他裡面很多詩看得出來,他對自己家裡有一個缺席的角色,他透過詩來去訴說,有些我覺得有大概一半的比較長的東西,我覺得比較還沒有成熟,可是有一半我非常的喜歡,所以我還再想一下。
  再來我想要講一下《女孩子》,對我來說我覺得其實他的語句可能看起來有點刻意,可是如果從他以前創作的東西,就是《德尉日記》、《軟弱的石頭》、《病態》跟《戀人標本》,我覺得是一連貫,他是百分之百,就是想要寫他要的。因為從以前就,我從他這一個裡面,看到其實有滿多我覺得就是性,很露骨。我不是針對個人,我看得出來他內心是這樣的從一而終,他就是就像……,我覺得他是寫出他渴望。可能他的創作會讓大家覺得他有點饒舌,可是有可能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然後我想要跟大家分享一個這個東西,〈伴侶〉23頁,然後它裡面有寫出一段,「也許我們對抗世界的方式只是/漠視靈魂真正的名字/好換取身份證上的位置」,他有打中我,因為就是真的身旁的同志朋友,他可能這一生最後的結局,他還是要面對他的法定的地位,就是會讓我想到一些朋友的故事。從他很多的東西看得出來,他就是從一而終寫出他內心想講的,或是第13頁,就是「露珠都還含在,不肯道歉的唇形。」我在他很多的詩句中,都看到性暗示的東西,我覺得還滿誠實的。
  《野狗與青空》它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如果要論文字的成熟度,我會選《秋天的支流》。因為就是也有回應一點,我覺得她是我看出來非常的匆促,就是她想要參加這個活動,可是她又沒有時間,她只能把她所有覺得OK的就是全部丟在一起。因為我不是很能接受把雜記跟詩放在一起,在閱讀的時候,它其實可以在一本作品裡,可是沒有辦法一首詩然後下面是一個筆記式的散文,因為詩它有流動性。你不太可能在寫的時候,你的流動是這樣的雜亂。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全部湊一湊放在一起,雖然寫的東西很好。那我為什麼會說如果論文字的,如果說大家都覺得,只是如果文字的部分要在比較的話,譬如說《秋天的支流》,裡面有一句「肉粉色的塵埃,妄想無限多的恆河」。那如果跟《野狗與青空》比,它裡面有一些話實在太刻意了,就是作者是在玩,他把文字用到極致,可是我沒有感覺,譬如說「所有寶座都在下降,所有的神都在撤展」,或者是「佛陀徹夜玩著數讀」,對我來說這個實在太刻意的放在一起,或者是「神秘的發光的版權」、「水晶皂靈魂淨白」,或者是它裡面有一個「佛祖與黑奴,機會與命運」。如果說對於一些創作性來講的話,可能我覺得這個對我來說實在太刻意了。
  《秋天的支流》它其實應該是,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把她多年來譬如說在外旅行,或旅居的一些經驗,包括她回去澎湖的經驗,全部凑在一起。可能如果要支持她出版的話,會想要跟她詳談,因為這樣有一點不負責任。因為如果作者在創作的時候⋯⋯我們是在做出版,我覺得那個流動是在她腦海裡,她要建構好,而不是別人可以幫她決定。編輯成書的形式可以討論,可是我覺得對於創作來講的那個流動,是作者要負責。所以排名的話我還在想,對我來說可能,《秋天的支流》跟《最醜的時光》。那《瘟疫書》跟《秘密泳池》,還有《女孩子》,我要再想一下,因為可能有點並排。


黃暐婷:對於這六部作品,我把它們都看作是已經在生產線上、即將要出版的詩集,而非一般單篇文學獎競賽。每本書都有作者想要傳達的意念,也各有特色,因此我大部分是回歸讀者的角度來閱讀。或許這樣的態度有點任性,但我認為,一本書所要面對的最多數人就是讀者了。身為讀者之一的我願不願意從自己口袋掏錢出來買、願不願意推薦給朋友,我想這也是重要的一環。有時,我也會以編輯的角色來思考,這本書如果在我手上,我會選擇怎麼包裝、怎麼推動這本書,讓它可能有更突出的面貌。另外,我有時也會站在同樣身為寫作者的立場,想像作者可能想要達成什麼、表現什麼,換成是我,我又會用怎樣的方式來表達。
  六部作品中,首先我一定會買的是《瘟疫書》,而且一次會買兩本,一本放在書櫃,一本放在客廳。如果有朋友來訪,我們聊天聊到沒有話題了,他可以隨手拿起來翻一翻。等朋友要回家,我也會選擇把這本書送給他。不管這個朋友讀不讀詩,或者喜不喜歡文學,我認為這本詩集對大多數人來說都非常容易入口。作者在分享會時提到,在寫詩的過程,以及安排這些詩作的順序,其實都十分仰賴個人直覺,她沒辦法說出具體的原因,但我認為她的直覺是有內在邏輯的,很多詩的最後一句與下一首詩的開頭其實互有呼應。除了各位剛才提到的那些例子,還有〈她今年才十六歲〉,這首詩最後一句是:「她從來無須為自己存在道歉/我也絕不為我出生在這座島嶼/道歉」,而緊接著的下一首詩卻是〈我想跟大家道個歉〉,這之中存在著十分有意思的趣味性。這本書唯一讓我猶豫的地方是書名。作者說自己寫比較多的是黑暗的詩,尤其「B 怪」這一章充滿憤怒,但我讀起來並不覺得沉重,反而特別喜歡那些有火焰的作品。我認為「瘟疫書」這三個字太重了,與作品調性有落差,也太文青了。當然這樣的書名確實可以吸引到某個族群。如果我大學時在書架上看到《瘟疫書》,我一定會把它拿起來翻,但是到現在這個年紀,我反而覺得這可能會把市場給做小。在詩集最後作者有解釋為什麼叫「瘟疫書」,我有稍微被說服,不過我認為還是可以再調整,只可惜目前我沒辦法提出更好的想法。
  第二本我願意掏錢出來買的是《秘密泳池》。現在的我會買一本,如果在念大學我可能會買兩本,其中一本送給某個中文系我很仰慕的學姊。當天分享會有幾位男性讀者提到,因為性別差異,有時不太容易進入她所書寫的世界。確實她的視角和描寫方式細膩得讓人屏息,屬於很典型的女性詩人、女性詩集的感覺。不過比起寫女性身體和女性經驗的詩作,打動我的多半是她寫人和人的相處,以及回憶的部分。比如方才河靜提到的〈完全正常〉,還有〈在母親的房間〉、〈十年〉等等。這種細膩的視角在處理人跟人的情感,會特別深刻。作者當天提到,她對自己詩集的想像比較傳統,她希望是一本書,要直排,封面是亮色系,讓我也滿期待這本書做出來的樣子的。書其實是一個複雜的組合。閱讀本身就是視覺性的行為。一本書能不能吸引讀者拿起來看有幾個因素,一個是書名,一個是封面,當然作者的名字也是,但對一個完全不認識作者的讀者來說,在書店會想從平台上拿起來,在網路書店會願意將游標點進去看,大概不脫書名和封面這兩個因素。這本書在文字方面無疑是徹徹底底的女性詩作,至於要做成一目了然、徹頭徹尾的女性詩集,還是要稍微往中間靠攏,爭取不同讀者,在包裝上其實存在許多可能。我很期待最後它會以什麼樣子呈現。
  再來我會買的是《最醜的時光》。這本詩集我會買一本,讀完之後送給一個以前會在PTT poem版寫詩的學長。這個學長也寫抒情詩,而且和作者一樣,會在意唸出來的節奏性和音樂性。我認為《最醜的時光》有用整體的概念去考量架構安排,各章之間會出現對稱性的詩作,比如打狗、老懂這些老地名,還有獅子座、天秤座等星座,以及大象、貓之類的動物,而不只是單純依寫作時間來區分章節。我特別喜歡裡面生活感強的作品,比如〈今天沒事了〉,或是〈有洞的人〉提到「就要去看一眼討厭的人/確認他也過得不太好/才能安心入睡」,這種小家子氣、卑鄙的情緒,常常能打動我。作者在日常瑣事中有高度的敏銳性,使得他的詩讀起來非常親切。老實說,一開始我沒有把這本詩集放在前面,因為以主題和文字風格而言,它並不算醒目的作品。可是讀第二次、第三次,他所捕捉生活中那種細微的情感和日常氣味,會慢慢留在心裡。
  接著是《野狗與青空》。我對這本詩集有個感覺,雖然它有些句子很短,或直接以單句成行,但詩句中的畫面卻非常豐富,也非常清楚,有種以景色的移動在推動情節的感覺。每首詩好像都有短短的小故事,很有現代主義小說的氣氛,或許就是其他評審提到的「疏離感」。面對這本詩集,我會猶豫要不要買,但我會願意推薦給一個寫小說的學姊。我非常喜歡他的書名「野狗與青空」,我認為是所有詩集中完成度最高的。書裡沒有一首詩叫「野狗與青空」,作者可能也說不出為什麼要叫「野狗與青空」,但這個名字確實抓住了某種奇妙的氛圍,會吸引你從書架上把它拿起來看。分享會當天,作者提到他另外在進行的一部作品《小寧》。和《野狗與青空》的風格截然不同,《小寧》有這本書刻意避開的社會關懷和議題,讓我很想看看作者要怎麼以曾經當過記者的眼光,用詩的方式來介入具社會性的議題。《小寧》有獲得國藝會107-2的出版補助。於是我便想像,若是疏離的《野狗與青空》和具社會關懷的《小寧》同時出版,有點像阿妹與阿密特、一黑一白的感覺,其實可以變成一個行銷話題。不過當然,對讀者的經濟負擔就比較大了。
  至於《女孩子》,我這樣講可能太露骨了,但我認為這本書很好做,有非常多行銷點可用。閱讀時我完全沒想到作者是個生理男性,我有想像可能是個跨性別者,或光譜上不那麼明確的地帶,直到讀了〈代跋〉才受到衝擊。當然帶著這樣的眼光回頭去看,某些畫面會變得比較清楚,也更能理解作者那樣書寫的企圖。我想這就是可以操作的點。讀者一定也會好奇,作者身為生理男性,為什麼會想寫「女孩子」?他自己心裡的「女孩子」又是什麼模樣?這本書的市場讀者群非常明顯,我很輕易就能想到要推薦給我身邊幾個跟同性結婚的朋友,她們在成長路上對身體和兩性之間感到許多衝突、困惑,也時常想要去探索性別邊界,就像內容七日造人、追尋的過程。作者雖然說對自己的創作沒什麼自信,但我感覺到他對作品其實非常有想法,從內容七日造人,去找插畫家,插畫在版面構成上怎麼安排,接下來的寫作計畫⋯⋯等等,都讓我感受到他對作品強烈的控制欲。我自己也是控制欲強的作者,我不確定這樣的特質是不是好的,不過以我之前當編輯的經驗,其實編輯並不是對每一本書都有明確的想法,都懷抱同樣熱烈的愛情。最了解作品、最愛作品的永遠是作者本人。如果作者自身對作品就擁有強烈的想法,書就有更多機會能找到讀者。
  最後是《秋天的支流》。我和許多評審一樣,對於她作品格式的混亂也深受困擾,讀起來異常辛苦。詩與詩之間不僅沒有明顯的區隔,有些無題的詩甚至直接接在前面那首的後面,閱讀時常常讓我感到奇異,一直有迷路的感覺。後來我在電腦上開兩個視窗,一個是內容,一個停留在目錄頁,這樣搭配著看才比較能進入她的世界。分享會當天作者說她不喜歡固定版型,聽起來似乎也不太擅長使用電腦,再加上送件時間倉促,使得排列上沒有花費太多心思。當然,版面是可以等到實際製作再來調整的,但我認為作品拿出來的樣子代表你希望被觀看的方式,這不只表現你出手的氣度,同時也是對閱讀者最基本的尊重。我恐怕不會買這本詩集,但我會考慮推薦給正在讀文學博士班、嗜看藝術電影的學姊。這本詩集有秋天蕭瑟的感覺,畫面描寫得也很像電影,雖然內容沒有強烈的意圖或主題,不過確實營造出某種詩的氛圍。


張至寧:好,那我們到這邊先休息10分鐘,謝謝大家!



(中場休息)



紅樓詩社第九屆【拾佰仟萬出版贊助計畫】徵件辦法

  紅樓詩社第九屆【拾佰仟萬出版贊助計畫】徵件辦法 一、         贊助對象: 擬於台灣出版之個人原創文學作品,文稿已全數完成並尚未出版成冊者,均可提案申請 ( 每人限投稿一件作品 ) 。   二、         贊助金額: 1 名,新台幣十萬元整(含...